听到林老师去世的噩耗,我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一周之前还与他讨论他写的《颜色心理学》一书的英文标题,怎么就突然离我们而去了?心中异常悲痛,无法平静,而林老师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见到林老师还是在1987年秋,当时我是杭州大学(现并入浙江大学)心理系的本科生。林老师应邀到我们系做学术报告,他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现在想起,恍如昨日,他的音容笑貌仍然那样真真切切。那是一间不大的教室,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暖暖的。我坐在靠近中间的位置上。林老师的站在教室的讲台上,用着带有浓重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为我们讲述着他的研究。那是关于颜色知觉的研究,虽然当时我不能完全理解他所讲的内容,但他给我的启迪远远超过了那些具体内容。我看见了一位学者的风范,一位大家的谦和,一位智者的睿智。林老师在讲演时非常专注。他时而走近听众,时而在黑板上疾书,时而又会用幻灯片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讲演结束时,他还鼓励在场的同学们报考中科院心理所。而当时我却觉得,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在听了林老师的学术报告后,我们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在议论,都被他的风度与学识所倾倒。所以,在后来的学习中,总是会更加关注林老师的著作和学术论文。至于成为他的学生,则是未敢多想。因为我觉得那只是一个梦想,离自己太遥远。
然而,时过8年之后,这个梦想实现了。1995年我幸运地成为林老师的学生。那一年又见到林老师的时候,我很惊讶。时隔8年,林老师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风度翩翩、充满活力。进入心理所之后,与林老师的交流自然更加频繁而深入。在一开始,每次去见林老师之前,心中总会有些忐忑。我精心准备了笔记本,试图将他的话语都记录下来,但每次写下的内容都不多。林老师的和蔼可亲让我很快放松下来,而他的学术智慧让我无法再能分心用手去记录。他的普通话依然带有浓重广东口音,但他那犹如洪钟的声音,使人无法忘记。
林老师宽以待人,他与自己的同事之间友谊深厚。多数同事都亲切地称他“老林”,而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称呼一些同事。有一次,我正在实验室工作,林老师突然进来对我说:“老丁,这里有一篇文章你看如何?。”此时,实验室就我们两个人。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正抬头看他时,见他面带些许“尴尬”。马上改口说:“小丁,这里还有一篇文章。”在当时我并没有想很多,只是觉得这是他的一次可爱的口误。后来,当我仔细回味这件事时,才真正体会到,林老师总是以平等的心态对待他人,即使对待学生也是这样。同时,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他的同事、心理学界的同行都那样尊重他、信任他。
林老师对学生的要求是严格的,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非常严厉地当面批评学生。在我读博士的3年之中一定会有一些需要老师批评的地方,而林老师从未当面批评过我。他总是以宽容的态度对待学生的过错;用委婉的语言指出我们的不足;以自己的身体力行为我们树立典范;用坚定的目光激励学生继续努力。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总是从学生的角度出发,想方设法为我们解决。在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主动关心,并为我写推荐信。在毕业论文遇到困难的时候,林老师不仅以学者的智慧给予指导,更重要的是,他以长者的慈爱化解我的紧张情绪,保证我能够顺利完成论文。因此,我是幸运的!能够成为林老师的学生是我的幸福!
毕业后,离开了心理所,而与林老师的接触时间似乎更加“多”了。这不是与林老师相处的时间更长了,而是与他交流的内容更加广泛了。他几乎每年都会和学生们一起聚谈,他常常会给我们带一些小礼品。每当此时也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看得出来,林老师此时也很开心。他会关切地询问每位学生的情况。林老师依然会给我们提出一些更高希望;我们也会请他讲一讲我国心理学发展历程以及他个人在心理学事业上的奋斗经历。他给我们讲述自己选择学习与研究心理学的心路历程,讲述自己在那些艰难岁月中坚持追求真理与梦想的执着,讲述自己如何利用心理学知识为国家重大需求服务的传奇经历。虽然这些内容并不是非常系统,但它在我心中编织了一幅幅有关林老师的生动画面,那是一位充满人格魅力的老师,一位永远充满活力的老师,一位平易近人而又处事严谨的老师。
林老师非常热心地帮助他人,却很不喜欢麻烦别人,对待学生也是如此。我能记起的主要一件事是他家中电脑出问题时,我去帮他修理一下。每一次有新的操作步骤时,林老师都认真地用笔写下来,他说,他自己操作时按照记录下的步骤就可以了,不用再次麻烦我了。古稀之年的老者依然对新事物如此迷恋,令我钦佩;更重要的是,他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品格是我们永远的榜样。每次修完电脑后,他总是要带我到附近的餐馆了“撮”一顿,而且从来不允许我付账。他家附近的餐馆我们几乎都去过。我们边吃边聊,有时候甚至忘记了时间。
与林老师相处是那样温馨与自然,他的智慧与人格魅力使我们难以忘怀。与林老师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永远历历在目,他的洪亮声音犹然在耳,他的谆谆教诲永远铭记在心。能够成为林老师的学生是我的幸福。永远怀念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