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夏天,我参加了中科院心理所的博士生面试,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徐联仓先生,当时的情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我还能记得徐先生面试时问我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对心理学的理解非常肤浅,对文献也是颇为生疏。面试时很紧张,却对徐先生温和谦逊、宅心仁厚的大家风范,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而且,这也是我后来20多年对于徐先生最真切的感受。那次面试以后我便正式加入徐先生的实验室,幸运地成为他的学生。这是我作为一个专业心理学人最重要的人生起点,也是我终生为之庆幸的一段旅程。毋容置疑,徐先生对管理心理学在中国的发展是具有奠基性作用的人物,对于他在学界的影响和贡献,心理学界自会有评价。对徐先生的崇敬和爱戴不是寥寥数语可以说清楚的,我想仅仅从一个学生的角度,谈两点徐先生对我影响最大的特质。
徐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四个字——谦谦君子。“细雨润无声”是徐先生教化弟子最突出的特征。在我认识徐先生的20多年里,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徐先生表达过不良情绪,他与学生的交流永远是温和雅致、娓娓道来。无论是学术影响还是生活关怀都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地感染和影响我们。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在博士学习期间,自己在学术上是很不成熟的,但我从来没有被徐先生批评过,也从来没有看到徐先生批评过其他同学。在指导学生的过程中,徐先生永远是平等讨论。学生无论做得好坏,他都只是鼓励从不批评或指责。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易事,反省我自己,虽然内心非常崇尚徐先生谦逊风范,但往往行为上却大相径庭。我也不太清楚,徐先生这样的方式是否适合所有人,但我一直受益于他的儒雅与知性。博士三年,与徐先生的平等交流、深入讨论,应该说是我真正理解心理学,跨入学术领域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我也非常欣慰,在徐先生的成果中有一部分是我与他的合作。这些工作也是我学术生涯的基础。
另外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徐先生对学术判断的敏锐意识和能力。我现在从事的风险认知与决策方向,是以我的博士论文为基础而开展起来的,并成为我终生探索的学术领域。而这个方向最初的确定主要是徐先生的判断。现在来看,徐先生的眼光是非常独到和深远的,这个领域当时国内几乎无人涉及,直到现在也仍然是国际前沿的热点之一。我们讨论这个选题的时候,我因为对决策领域的研究比较畏难而十分犹疑,徐先生则不仅强调了风险认知与决策研究的理论价值,他同时也很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领域的研究成果对于服务社会的意义。这些判断都完全符合现在的情况。徐先生的超前意识,可能还表现在其他方面,比如,心理所的选址。一个小插曲是,我第一次到心理所,门前的马路汽车一过就尘土飞扬。我从火车站拖着行李疲惫不堪地到了大门口,赫然看到一只大黄狗横卧在路上,我惊恐地看着它,终究没有敢从它身边过去,而是拖着行李沿着泥泞的土路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当时心中甚感凄凉,不知道为什么心理所会建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后来听说,心理所的选址本来可以选择更繁华的地段,但徐先生作为当时的所长选择了更安静而适合科研的环境。他提前十几年的 超前决策,被证明是明智的。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对徐先生最恰当的描述。今年是我师从徐先生的第24个年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所谓大恩不言谢,对徐先生的感激之情,无论怎样表达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继续在学术上秉承恩师风范,卑以自牧孜孜以求,并以此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恩师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