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这是本对婚外恋持宽容态度的书,是《廊桥遗梦》作者的新作。然而,它比我想象中更清浅,它比《廊桥遗梦》更美满,同时也欠缺那份动人的缺憾感。
《曼舞雪松湾》。这是一本试图用细节和节奏创造诗意的书。而曼舞,与其说是犹疑,不如说是令生活更加诗意的一番前戏。
生活不可缺少诗意。而诗意,却总在生活的另一端。
好吧,让我们回到婚外恋问题,或者更大些,关于你选择了一个爱人,然后又想换一个爱人的问题。
在婚恋中,真是奇怪,其实不是从弱水三千中取那一瓢,你遇到的永远是二选一问题——如果你选择了一个充满激情的家伙,你恐怕要牺牲一些安稳踏实的幸福;如果你选择了一个安稳踏实的家伙,你又要牺牲许多惊喜了。这真是奇怪,阳光为什么只从一面而来,却不能四面八方地环绕着我们呢?
由于我们内心对爱情都有点完美的渴望,所以总不甘放弃那另一个选择。于是可以看到我们的摆荡了:有多少人新换的爱人,恰恰具有与旧爱人互补的特点。有多少人婚外恋的对象,也正是与原来的配偶具有互补特点的人。有了妻子的体贴温柔,会被情人的泼辣所吸引;有了纯真如子的老公,会被温厚如父的情人所吸引。我们看到书中女主人公杰莉的经历:爱上激进的恐怖分子——嫁给稳定的世家子弟——再爱上独特而激进的男主人公——后来又对文雅简单的法国男子动心……其实她只是在两类人所代表的两种生活之间摇摆:激烈——稳定——激烈——稳定。或许我们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要过哪一样的生活吧?而结果呢,我们总会暂时地选了一端,同时却像那摆到极致的钟摆,强烈遏制着跑向着另一端的力量。书中的院长夫人卡罗琳不也如此吗?选择了一个混浊于尘世的大学院长,同时欣赏不肯和光同尘的男主人公。我们所爱的、所要的,就像钟摆一样往复,这是曼舞背后的曼舞。
所有的钟摆都将在某一刻停止摆动。然而,对每一个钟摆来说,它最终会停在哪里呢——这一端,那一端,还是孤独的中央?
孤独的中央,或许是最具有审美、浪漫意味的位置。因为,当美好的那一端,终于成为手头的这一端,幸福会迅速耗尽,留下的,又是漫长无聊的生活。那一端,终究是不可达到的。因为正因为我们现在不能拥有它,它才是“那一端”。对于这样的事,张爱玲关于白饭粒和蚊子血的论断早已说尽了。
如果你不选择孤独,就只能选择平凡的这一端。要把平凡的日子过得美好,也许需要极高的创造性,也许需要极深的知足心。但至少你需要知道,别错把冲破传统当成了创造性的全部。
有如《廊桥遗梦》,又是个受过高等教育但野性未泯的男人,又是个表面上良家妇女但深藏着狂野倾向的女人。但这一次,作者让他们选择在一起。在一起之后呢,是否“他们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这个老掉牙的永恒问题,才是婚姻生活真正的问题。答案不是追求,而是创造。(2005)